清明，有支难忘的歌
李乃华

     漫漫人生，许多往事会随时光之河，流向远方。有的会沉淀下来．如礁石般凝重。   
    1958年父亲因政治原因下放远方，我便再也听不到母亲的歌声。我们兄妹常常被母亲莫名其妙乱打一通，接着母亲也大哭不止。
    母亲曾是音乐老师，可1961年却背着满腹困惑离开了这个世界．当时母亲只有35岁．在学校她动情的教学生唱“东方红”。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很美，直到今天我仍沮丧没能遗传到母亲的气质与俊俏。记得母亲上医院前用了一整天清洗家中脏衣裤，仿佛想把全家—生的污秽全部洗尽。然而，母亲走出家门再也没有能回来。也许，母亲做梦也不曾想到．此时她年轻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……   
 那是一次手术事故，母亲不愿腹中的小生命有一个劳教的父亲，毅然到医院流产结扎。怀胎三月应是极小的手术。可一个白衣天使却很轻松的处理了母亲的生命，使我们全家遭受了巨大灾难。
 父亲从农场赶来，母亲已从手术室抬进太平间．一块冷酷的白布．宣告着一个青春生命的结束!那是一次惨烈的离别，父亲紧紧握着母亲双手的悲痛场面，至今仍深深刻在我的记忆中。医院仅仅免去医药费。我永远困惑：为什么社会对医院误死—个生命竟是如此的宽容大度!  
 父亲尝怕了祸从口出的酸苦，默默地吞咽这世间极大的委屈与心伤。
 母亲安葬时．她的学生哭得抱成一团。
 多么谆厚的师生情呵。使我不得不从巨大的悲痛中生出些许冷静，去安慰这些比我更小更天真的小学生。   
 弹指近四十年过去，而今当我看到人们能慷慨陈词提各种意见，为社会的进步和民主的再生而欣慰，也更怀念早逝的双亲。父亲为
给上司提意见而铸成终身大错，母亲因父亲的不幸而走进悲剧．我也因家境的变迁而过早挑起生活担子，而18岁时又被高压电击伤左臂。
成了这场悲剧中的又一个配角。 
 父亲平反后仍孑然一身．他的人生因缺少温暖缺少爱而变得苍白。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母亲的思念和自责。孤独苦闷中写了许多极伤情的诗句。一次清明父亲从水城赶来为母亲扫墓，坟前他含涫写下《扫墓行》，轻声念完后用火点燃．双目注视随风飘起的袅袅青烟，泪如泉涌。记得诗中写道：“儿子呼阿母，远处有回音。割别已数年，何似在眼前。往事尽难述，情意颇缠绵。多少伤心事．如同一线串。欲与共谈吐．而今竟隔天。人世多烦恼．冥间尽安然。妆可安心去，余却难偷闲。年年来望卿，聊以表寸心。仰首苍天看。泪湿已沾襟。”
 而今。每当清明，我携妻儿兄妹跪在父母墓前，那情景、那诗句便浮现在眼前，那般清晰、那般悲伤……
    或许，可以告慰二老在天之灵．华夏这块古老的大地已苏醒，国人的观念已彻底改变，那种提意见，就让—个家庭骨肉离散的悲剧，也许永远不会在下一代人身上去重演。